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錢宇珊讓京劇亮起來/ SheAspire編輯部

一九八九年的夏天，錢宇珊，一個十歲的純真小女孩。

那一年，從小失去父母關愛，由爺爺奶奶撫育的錢宇珊，由於家境貧窮，被送進了國立實驗復興劇校（註：為國小五年級到高職之八年一貫的由國家專業培養戲曲人才學校，現為國立臺灣戲曲學院），「從前許多孩子會進到劇校科班裡面，大多是因為家境因素。當時對於一個十歲孩子而言，真的什麼都不懂，家裡說我這麼好動，進去以後可以每天動，不太需要讀書。結果，我以全班最後一名考上了！進了劇校後才發現，不僅要練功，書還是要讀的……」錢宇珊敘說著她如何踏進京劇世界的起始。

舞台上的錢宇珊，是個耀眼奪目的角兒，演出一齣齣曲折豐富的戲碼，舞台下的錢宇珊，人生亦真如戲，冷暖自知。她曾一度從京劇叛逃，然而如今對京劇是滿腔的熱情與使命感，憑藉著一個人的力量開始，為京劇注入時尚與潮流的元素，試圖翻轉這逐漸式微的文化資產命運。

（劇校時期的錢宇珊）

成為京劇科班生
從前京劇演員的養成過程，挨打受罵是理所當然的，「我們都還算是很單純的年代，想法並不多，只知道要把術科搞好就好，你沒有做到，老師會罵、會打，然後我就是哭，小朋友嘛，哭完也就忘了，該過什麼生活，就繼續過什麼生活，沒有甚麼怨恨和抱怨」，不過「小時候真的被打得還蠻慘的！現在回想都是感謝，沒有這些打，那來的我們？」

六年級時，爺爺突然過世，家庭經濟陷入恐慌，大姊放棄了自己求學機會而去工作支撐家計。或許，是從小父母不在身邊的緣故，養成了她倔將好強的個性，她總是咬緊牙關承受這一切。還好「劇校學費非常的便宜，我也算沒有給家裡帶來太大的負擔可以繼續唸書。」先天條件不是最好的她，縱使「筋骨、韌帶受了非常嚴重的傷，脊椎也早已側彎」，不管奶奶如何心疼相勸，她依舊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！

至於唸下去的出路會如何，「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，只知道學校有個復興劇團，看到舞台上的老師們好風光，希望自己以後也要跟老師一樣，唱戲時台下也有這麼多觀眾為我鼓掌喝彩。」期待成為一個耀眼名角兒的她，在術科上更是積極表現，漸漸的不管是〝台上〞或〝台下〞，她都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。

（致力於傳承京劇文化的錢宇珊）

叛逆的青春
叛逆的青春期，讓她玩到了極致，也吃盡了苦頭。學校不允許的事她都一一做盡了，談戀愛、翹課、翹家、抽菸、喝酒、偷溜翻牆、半夜出去跳舞，在當時嚴謹的校風中，她是讓師長頭痛不已的黑名單學生。雖然她還是以優異的成績，順利保甄進入文化大學戲劇系國劇組，可在升大二時，她還是因為叛逆的個性離開了大學，開始正式踏入社會工作！

「我做過很多很多的工作，韓國烤肉、牛排、麵包店、連鎖咖啡、房屋仲介等等，也曾有許多星探與我聯繫」，大概有五、六年的時間，都做著和過去所學無關的工作。每當夜深人靜時，她心中總有些遺憾及感嘆，「看電視時，我時常想著，如果我還在演出跑道上的話，我現在是否也可以出現在螢光幕前或大舞台上呢？可時間拖越久，身段、功夫越退步，不知道是否還有那樣的條件跟勇氣再次重返舞台。」

（錢宇珊受邀前往日本神戶推廣京劇）

找尋重回舞台的可能
「劇校八年幾乎都是住在學校裡的，一個星期只有一天半的時間可以放假外出。劇校畢業後，總覺得外面的人、語言、思維模式都跟我是那麼不一樣，每一份工作都令我感到好奇不已。」做事主動積極的她，幾乎在每份工作上，都有很好的表現，總是能快速躍升主管，然而心裡總是有種莫名的空虛感，工作上的成就「沒有辦法讓我真正得到充實的滿足感，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。」

某天同學和她提到知名京劇演員李寶春老師，正開辦肢體律動課程，有師資上的需求，建議她可以透過這個教學機會，找尋重回舞台的可能，或許是因為心中的缺憾驅使，她毅然決定放下當時不錯的薪資去嘗試教學，才重新開始活動筋骨，慢慢重拾身體條件。「又隔了沒多久，一位學長幫我介紹了當代傳奇劇場創辦人吳興國老師，他那邊要徵召新血做一部新戲。但面試時連最基本的動作套路我都走得零零落落」，看來是無望了。

一週過去了，帶著忐忑的心，「我主動打電話給林秀偉老師（興國老師的夫人），說明我真的很積極與期望能再回到這個行業，是否可以讓我先從助理開始做起？老師答應我了，雖然薪水不多，卻是幫助我開啟了人生的另一扇門，他們是我的恩人。」

（錢宇珊透過魔法京劇彩妝術，讓人們重新認識京劇，也讓京劇走進她們的生活）

浴火重生
「私人劇團的經營非常的不容易！」在人力有限與經費吃緊的情況下，工作量非常的大，而我「為求表現，每天早上從九點開始工作，常常忙到晚上十一、二點，我是用生命在做這份工作。」隨著日子過去，或許因為「老師看到我身上有某種強烈的企圖心」，決定「幫我和同學戴立吾，打造一齣新戲叫《兄妹串戲》，兩個多小時的演出只有我們兩個人在舞台上，要連續變換二十二個角色，這是非常吃功的」，並且以前所未有的嘻哈結合京劇，突破了傳統印象。

首次重返舞台便挑起大樑的她，心中充滿擔憂，「身子骨硬了、嗓子回去了、表演生疏了，所有的事情都是這麼陌生」，更讓她感到焦慮不安的是，「從小都是學文戲，武戲幾乎沒有基礎」，而這齣新戲不僅要「踩著三寸金蓮跳街舞」，還要大量挑戰翻滾、對打之類的武戲，這一切必須「在很短的時間內完全到位，內心的不安、抗拒感是非常的大，可是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，不然下一個機會在那都不知道！」

身體與精神上的考驗確實艱苦，憤怒、痛苦、悲傷、眼淚交織著排練的每一天，不願再失去舞台的她，非常拼命的把每個動作都做到盡，終於成功的突破自我，演出一部令人驚豔的創新京劇，從此開啟她更多的演出機會。「好或不好我們先暫且放在一邊，大家是真的看到妳很努力，慢慢的機會越來越多，一齣一齣的去磨，磨到越來越多人知道，傳統戲曲裡有個唱花旦的錢宇珊，總是帶著傳統的身體，做出很不一樣的創新演出。」

（左：兄妹串戲／右上：曹七巧／右下：契科夫）

讓京劇薪火相傳
2002年重回京劇舞台後，她陸續參與了不同劇團演出，同時繼續擔任劇團行政工作，儘管一路走來，生活與經濟條件都很受挑戰，但始終未減損她對京劇的熱情，而之所以願意堅持，更是出自於一種傳續京劇的使命感。

「以前沒有電視、沒有網路，大家務農或工作後的娛樂就是去看戲，可是現在大家可以娛樂的方式很多，京劇好像變成一種很深度的藝術，應該只出現在國家戲劇院的殿堂裡，因此越來越疏離」，但事實上，京劇可以是生活化的娛樂或藝術，「能夠紓解大家的心情，講出人們心中的話。」

為了讓更多年輕人不僅願意走進劇場看戲，更能讓京劇薪火相傳，她和劇團夥伴們總是不遺餘力四處分享，現場示範京劇功夫，踩蹻、喊嗓，學逗唱樣樣來，生動活潑的講座，讓人耳目一新，「因為我演的戲已經不是那麼傳統了」，融合了現代流行音樂、精緻舞台設計、華麗的戲服、革新的劇本等等，「透過現代的元素去吸引他們，告訴他們原來京劇也可以這樣演。從這樣過程中，我發現很多年輕族群，其實對京劇不是沒有興趣，也不是覺得京劇不酷，只是他們沒有任何平台或機會，去認識京劇。」如果有一天，年輕人只知道京劇是國粹，只看過影像記錄，等演員一一凋零了，滅亡的將不只是一種戲劇，更是一種文化。

（錢宇珊京劇彩妝作品欣賞1／其中不乏外國人聞名而來體驗呢！）

京劇彩妝
回到舞台後，一眨眼就過了十年，身處京劇式微時代的她，一直想突破京劇形態，讓更多人願意支持與投入京劇，同時也可為投身京劇工作的人，找到更多元的生涯發展選項。她思索著除了扛一部戲四處宣傳，或頂著劇團招牌之外，是否還有其他做法呢？「我沈澱整理過去這些年來，所經歷的一些事情，用了幾個月的時間，寫了一個『臺灣京劇十大建設』的企劃案，也是給我人生的一個新計劃。」她在企劃案完成後，便努力實行內容，迎接人生下一階段夢想旅程。

企劃案的起點是京劇彩妝，「第一件事情選擇化妝，因為這是我一個人就可以做得到，而且可以快速又直接的翻轉人們對京劇的印象。」而為了快速將此構想傳播出去，去年年底她開放了免費京劇化妝體驗，沒想到兩天瞬間湧入將近百人報名，儘管為每一個人化妝都需要兩、三個小時，再加上拍攝可能就得用掉大半天，對她造成不少負擔，可是她認為「要做就做得徹底，雖然是免費，我依然都把她們當成要上台的角兒來化妝，這可能是她們一生唯一次的體驗。很多人都捨不得卸掉，因為她們覺得自己變的好不一樣，好酷、好美。當我把京劇化妝作品發佈到社群網站時，引起許多共鳴與迴響，連鎖效應就出來了！我覺得這就是讓傳統走進生活的方式之一，現代人若是沒有時間聽完一場講座，看一齣戲才能夠認識京劇的話，體驗京劇化妝，這便成為一種選項。

「我讓大家看到舞台背後的東西，其實這都是文化」，很多人以為京劇演員的頭髮、頭飾是一頂帽子，直到她們體驗京劇妝扮後，才知道竟然是用榆樹皮製作天然髮膠後，依據臉型，將假髮一片一片貼到臉上，接著還要緊緊用帶子勒住頭，這時腦袋會有缺氧狀況，「有的人二十分鐘就吐了」，更別說腳下還踩著蹺，用腳尖走路，「她們這時都會說京劇演員真的很了不起！」著實體會到什麼是「台上一分鐘，台下十年功」，「只要能夠引起大家的對京劇的興趣與關注，或者認為京劇很酷，京劇就絕對有希望！」

（錢宇珊京劇彩妝作品2／妳是否發現京劇可以很美、很時尚呢？）

開創京劇新職種
有時人生妳擁有的不多，但仍可以追夢，害怕是理所當然，沒有害怕，就不算勇敢。當她決定用京劇彩妝重新出發時，充滿著未知與考驗，不可諱言的必須面對經濟上的不安，然而在她提供免費京劇彩妝的過程中，反而拓展了她的觸角，促成了與旅遊業進行文化體驗合作的機緣，也讓她因此受邀遠征日本，代表台灣推廣京劇文化。

「我真的很希望能夠為後面的學弟妹開創一點事情」，讓人們有機會「透過不同角度來喜歡京劇，或對京劇有另外一種認識」，進而帶來觀眾，「沒有觀眾，京劇演員是活不下去的。」而這一切努力，對京劇傳承，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意義與功能，便是讓京劇人才，除了在有限的舞台表演機會外，還有像是京劇彩妝這類新穎的職種選擇，讓有志從事京劇工作的人，不用在「想辦法吊嗓的同時，還得去外面端盤子維持生計。懂得如何運用自己一身的技能，和開發另外一個腦袋來自給自足、經營自己，賺取所得的同時，也是在投資自己，維持自己的本事與生存須求。京劇化妝，只是一個開始！」

結語
錢宇珊的家庭背景，似乎對人生是一種減分，但卻能憑著熱情和傻勁把京劇做得那麼與眾不同，錢宇珊徹底把自己貼近京劇，密合到讓人無法想像沒有京劇的錢宇珊會變成怎樣，錢宇珊勇敢走出自己的路，是一件多麼不簡單的事，她努力創新，翻轉出京劇的新樣貌，不是為了征服傳統，而是找到傳統與現代和平相融的途徑，讓京劇人才得以延續，也讓京劇成為當代點亮，企圖走入每一個人的生活藝術。錢宇珊的臺灣京劇十大建設，將會陸續開創出更多京劇的新風貌與新職種，讓我們一起期待與支持吧！相信妳一定會跟我一樣發現，原來京劇真的好美、好酷！

錢宇珊粉絲專頁：讓傳統京劇真正走入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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影片：錢宇珊－京劇小常識～讓妳看懂京劇表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