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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止現代奴役捍衛外籍漁工女英雄李麗華/ SheAspire Stacy

約訪時間恰逢「天鴿」颱風襲台，颱風警報發布，猶豫著是否該改期面談，遲疑地送出了詢問簡訊，卻收到秒回答覆：「沒問題，明天見！」

擁有著這股堅定信心，大概颱風都要退避三尺。第二天，我們來到風和日麗的南方澳，遊客稀少、船隻港邊停泊，空氣中飄散著大海的鹹味，典型的漁村風情。剛轉進「宜蘭縣漁業職業工會」所在的巷子，傳來熱情的招呼聲：「哈囉！你們好！從前面的入口進來喔～～」

眼前這位笑容滿面的親切女士，就是今天的主角——首位榮獲美國國務卿提勒森與川普總統千金伊凡卡頒贈「打擊人口販運，終結現代奴役英雄獎」的台灣得獎人，「宜蘭縣漁業職業工會」創辦人及現任秘書長李麗華。

▲美國國務卿提勒森與伊凡卡在6月27日頒贈「打擊人口販運、終止現代奴役英雄獎」給李麗華（照片翻攝自獲獎影片：2017 Trafficking in Persons Report Launch Ceremony，李麗華領獎約於24：45處）

名列世界英雄榜固然光榮，但這個獎項所揭露的，卻並非值得慶賀之事。美國國務院每年頒發《打擊人口販運、終止現代奴役英雄獎》，目的是鼓勵世界各地打擊人口販運，特別表揚為對抗不公不義奮鬥不懈的傑出人士。台灣雖連續八年名列美國《人口販運報告》第一級（詳見報告：Trafficking in Persons Report 2017），很多人誤以為代表績效卓越，實際意涵僅是代表台灣承認此問題的存在，並且開始試著處理，符合《人口販賣受害者保護法案》（The Trafficking Victims Protection Act, TVPA）最低標準而已，顯示台灣在防制人口販運仍有極大進步空間。李麗華笑著說：「得獎後有了國際壓力，有關單位大概更害怕接到我的電話了。」

一句玩笑話，卻反映漁工現實處境。身份同為勞工，卻不適用部分勞基法，主管機關漁業署將管轄權下放各級漁會，但船家是既得利益的資方，漁會有時兼營仲介，難掩球員兼裁判之嫌；仲介又同時服務船家與漁工，自然犧牲弱勢的漁工權益，照顧擁有資源的船家。漁工投訴無門，甚至議員與立委，也因為漁工沒有選票，並非民代們積極服務的對象。

漁工爭取的，是合理的人權與工作權。李麗華說，外籍漁工3年一聘，最長聘僱達12年，他們已是島上的新移民，而非短期的雇工，需要政府的配套照顧。理論他們應適用勞基法84-1條特別條款，擁有基本工資保障，然而即使在漁船上連續作業十幾、二十小時，雇主千方百計想規避加班費支出，更別提連休假期間都不准上岸的境外聘僱漁工，剝削人權。李麗華攤開一本本整齊造冊的漁工薪資明細，從合約明定的支付金額開始，經過層層莫名的扣除項目，最終月薪不足台幣一萬五千元，「看過一個月一位薪水只有$1,912元，他還要寄錢回家養五個小孩！」李麗華細數案例辛酸。

▲李麗華與外籍漁工們

台幣一萬五千元是一名境內合法聘僱、身體健康且無怨無悔超時加班的漁工的薪資水準，若工作表現不合雇主心意，拳打腳踢甚至推下海中也時有所聞，2015年印尼漁工Suprianto疑受虐致死案，李麗華親自飛抵印尼瞭解漁工背景，返台後透過各方陳情，終於檢調重新審理；若是不幸生病，雇主更是棄如敝屣，今年六月，一位印尼籍漁工W被診斷出疑似鼻咽癌，雇主延宕處理，確診鼻咽癌第三期後，仲介立即遊說遣返，李麗華召開記者會，批評資方與主管機關罔顧其醫療權，才引起重視。

就這樣透過一件件陳情、遊說、抗爭，讓漁工人權議題蔓延。四年來，李麗華處理過上百件漁工剝削、虐待案件。她被漁工們稱為「姊姊」，她也真的視他們如手足，寒冬時募集冬衣送暖，節慶舉辦聯歡晚會，並定期宣講勞工教育，提升漁工們的法律意識；一旦有勞資爭議，她主動提供小小的工會為庇護所，讓漁工避開仲介糾纏。但這些溫情活動，卻遭受不友善的回應：街坊鄰居抗議集會擾民且不合法，舉報警察取締；船家聯合控訴她教唆漁工，挑撥勞資關係；仲介更汙衊她募款私用，黑函威脅；甚至長期受欺壓的漁工們，害怕丟了飯碗，常在調解案進行中告訴李麗華：「姊姊，我看算了，我還是回去上班好了。」

聽來令人忍不住想嘆口氣，李麗華卻一派輕鬆地說：「從來沒有覺得『無力感』的時候，事情總會改變。」

▲李麗華與先生趙米蒂Diomedes為爭取外籍漁工權益，盡心盡力，儘管使得日子過得並不寬裕，但兩人相互扶持，無怨無悔

毫無漁業背景的李麗華，當初因為接觸一個印尼漁工職災補償的申訴案件，開始認識漁工，隨著深入了解這群海上移工悲歌，「覺得我真的很想做好份工作。」她毅然辭去薪水穩定的職務，甚至從桃園搬家到南方澳，融入在地漁工生活圈。她花費一年半時間，取得漁工們信任，再收集他們模糊不清的影印本護照、居留證、工作證等，填寫繁瑣的中文表格，獨自奔走應付法律程序，終於催生全台第一個為外籍漁工發聲的「宜蘭漁工職業工會」。工會成立至今四年，頭銜為秘書長的李麗華從未支領過薪水，有一次北上遊行，甚至先生戶頭中僅存的五千元，她都毫不遲疑領出來，當作漁工們的車資。

幾年下來，工會已有穩定70幾名會員，李麗華認為漁工普遍的勞工意識已有進步，但仍需從根本的制度面下手，例如國對國直接輸出勞工，屏除仲介干預；以及漁工全面適用勞基法，擁有基本工資，加班與失業津貼等。縱使挫折不斷，李麗華從未灰心，也不曾發動暴力抗爭，只是一步一腳印，持續前進。身為虔誠摩門教徒，她常以出《埃及記》勉勵自己，在信仰中找到意義與力量。

訪問末了，李麗華透露勞動部長官上周曾造訪工會辦公室，「一坐就一個早上，聊到激動處，他也忍不住拍桌大喊……」，聽來政府並非對漁工議題不聞不問，李麗華的「英雄」效應，正逐步發酵。

【相關連結】
❤YMFU 宜蘭縣漁工職業工會：https://www.facebook.com/yilanfishermen/

【她渴望SheAspire】
❤最新女性活動：http://www.sheaspire.com.tw/p12-teacher.php

影片：李麗華－已所不欲，勿施於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