親愛的爸媽,我想看你們大笑過生活/ Sandr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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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代價值觀,是大家都經歷的事情,身為二十幾歲的我們、與我們的父母,該如何對談?在面臨就學、就業、還有各種價值的衝突時,我們該如何拋下自己相信的,願意傾聽的聲音,好好坐下來對談。
現在在香港交換念書的我,因為課程期末報告要做六四天安門的議題,必須採訪有經歷那段時期的香港人,面對著好奇與不解,我也想知道,我的母親是怎麼樣看待事件的,或多或少,想知道當時的她如何記憶這件事,如何去看待當時新聞的報導,從談話中了解這件事如何影響當時的台灣。
「我覺得生活過得下去就好了,那些歷史和政治都不關我的事,我只想生活吃得下飯衣服穿得暖就好了。」那是母親口中的生活、和對生活的盼望,生的拚搏與堅強,那是不曾活在窮苦下的我所不了解的生活。但她接下來越說越消極,「我現在就是等死的狀態了,你們也有你們的生活要過,也不用管我們啦……」我們視訊,鏡頭這邊的我,被這些話刺地莫名憤怒,於是板著臉保持沉默,連話也接不下去。媽媽接下來照常噓寒問暖:「錢夠不夠用?需不需要匯錢過去?」
我到底在氣什麼?雖然我覺得政治很重要,但重點不在於母親是否關注政治,為什麼要這樣看待自己生活的日子。這幾日與很多來這裡的交換生交換想法,各種體制、教育、社會問題都會聊到,同樣是華人,文化的差異在細節裡,我們談到「傳統價值觀」和「負責任」這件事。我們說,為什麼華人要把寄望都放在孩子身上,為了孩子辛苦一輩子,卻什麼都沒獲得。還有更多的身邊親友的例子,最疼的孩子並不會給予同等回報,父母親老了不得善終。身為孩子的我和另一位山西女孩阿支討論,我們最想對父母親說的話:「你可不可以負責任地把你自己過好,我拜託你,你不要為我好。好不好?」最深層的聲音,最激烈的吶喊。
「你為什麼要為我好?」「你憑什麼把自己的價值觀套在我身上?」「孩子走了,你的重心也沒了。」我的憤怒,來自於母親對生活的消極和失落,沒辦法把自己過好,這算什麼負責任;為什麼要拖垮自己的生活,這算什麼負責任。朋友阿支更直白地說,「你當什麼聖母?有人要你當聖母嗎?」我們都知道,人生沒有不受苦,比起父母給孩子的物質,身為孩子的我們,更需要的是愛、支持、關懷、勇氣,是在外面失敗了被罵了回到家聽到家人說一句,「我會一直支持你。」這些能幫助我們的人生闖蕩、走一輩子的條件,讓我們面對挫折時,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。
很多中年婦女們,在地鐵就可以看見他們行走、趕時間,低著頭推著菜籃,遇到人潮很多的時候就用身體奮力往人群擠上地鐵,相較之下,在香港這個多元族群流動的地方,我看到的是六十幾歲的丹麥爺爺奶奶興奮地搭地鐵和朋友遊香港,或者我看到西方的老奶奶一個人拿著包包坐海盜船、雲霄飛車,萬聖節的蘭桂坊(香港著名夜店區)有老夫老妻一起參加街頭變裝遊行,而這些開心的老人們,裡面沒有亞洲人。我看到亞洲的女性,活到四十幾歲,反而像是被生活壓抑許久一樣,臭臉、焦慮、低頭行走、看不慣的事情會先情緒化的與路人吵起來。我在想,我們什麼時候才能,活得健康一點?我老了,可以這樣子生活嗎?更甚的是,我希望我的父母是這樣的,像這些微笑的老人,是城市最美的面貌。
親愛的父母親,可不可以把時間放在經營自己的生活,學會好好的愛你自己、對自己負責任?這是身為女兒的我,最希望看到的你們。就像那個坐在海盜船迎著風吹拂頭髮的老奶奶,像極了可愛的少女,看到你們,對生活愜意快樂的模樣,看到你們大笑過生活的模樣。
媽媽的怒氣實在是種特別難以面對的情緒,感覺既混亂又正常,貌似驚死人地砲火猛烈,卻也很容易虛晃一下就復原。下班回家後,為了「三不一沒有」的鳥事火了(不收玩具、不洗澡、不寫功課,加上沒有帶餐袋回來)
我相信生、相信生者重要,相信我們在彼此的家人與朋友中都要彼此警惕,而不是藉著這些人的死亡來對比我們的生命。我們無法淺薄地談論他人,與死亡、自殺或疾病共處、時時刻刻都要虛心地去尊嚴它。
我們常在創傷中迷失自己,否定自己,讓自己完全變了樣。我們常誤以為不會好,於是就放著讓它痛,對自己的傷視而不見。其實只要找對方法,加一點探索的勇氣,傷口是有可能癒合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