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睡了81個人的沙發 連美恩/ SheAspire編輯部
連美恩,世新大學廣電系畢業,一個笑聲爽朗的女孩,28歲年輕的她,有著多重身份,作家、旅行家與專業攝影師,目前在英國從事時尚攝影,您可能曾在《Vogue》、《Eye Magazine》、《Time》、《La Vie》、《Big Issue》看過她的攝影作品或文章。這次她為了完成新書,回到台灣。三年前,她背起7公斤的行囊到歐洲自助旅行,原本預計三個月,就會把工作存下的20萬用完回台灣,但沒想到這一趟去了十四個月。
在猶豫中出發
念研究所,對現在大學生而言是很自然的選擇,美恩原本也計劃前往倫敦藝術大學攻讀攝影研究所,她直率地說:「想念的原因其實很幼稚,一方面我覺得世新私立的文憑以後找工作時可能會吃虧,再來就是我們家有這個能力供應我,不是每個人家裡有這個條件,你有這個條件,就應該好好珍惜。最後就是很多在校成績不如我的人都去念研究所了,那種感覺就像你明明有資格去念建中,你卻不去念,而大家都去念了,你從此以後反而矮大家一截, 說穿了,就是這些很不成熟的原因。」
出國念研究所的前夕,她腦海中開始產生疑慮,「研究所的學長姐,他們回來跟我說研究生的生活就是每天都在寫論文,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,而最讓人期待的時刻,就是復活節跟聖誕節假期去歐洲大陸旅遊,平時除了讀書就是跟朋友在家裡學做菜,一夥人聚在一起開心的吃喝,一年下來英文也許進步不多,廚藝倒是精進不少,我不禁反覆思考,花那麼多錢去做這些事,真的值得嗎?」後來她在網路上認識一個影響她決定的關鍵人物,一個同樣在倫敦藝術大學唸研究所的學長,她很開心的寫Email與學長聯繫,但沒想到學長的回應是:「 如果妳家裡很有錢,又很有空,妳就來念」,她繼續分享說:「 那時候我其實聽不太懂,還傻傻的問朋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,後來我就追問學長,他就說不是這個系不值得念,而是一年要兩百萬,他覺得錢有很多種花法,不要覺得只能投資在念研究所上」,「這學長第一年念完後,第二年就沒有唸書,但還是跟家裡拿兩百萬,安排了十次拍攝,請了倫敦很好的模特兒、彩妝師,租了動物園、農場、機場,拍了十組攝影照,全部上雜誌,結果他很快就紅了。」
「雖然覺得學長的見解很讓人嚮往,但畢竟攝影能力並沒有學長的程度,就算拿兩百萬也闖不出學長的名堂」,她開始猶豫是否要把未來兩年的時間投入攝影研究所,想著是否能找出一條更適合自己的路,最後她決定暫緩去念研究所的念頭, 利用工作一年存下的20萬, 前往倫敦,親眼看看那間學校到底是否適合自己。
迷走
出發的季節,正是寒冷的十二月,「一開始覺得,我一定要去看看那個學校,我聽了那麼多的意見,但是我沒有去過,至少去看看」,倫敦待上一個禮拜的她,看了學校、旁聽了一些課程,也和那邊的研究生作了交流,找到了一個令她沮喪卻真實的答案:「我發現我不喜歡那個學校,那種感覺有點慘。」
頓時失去方向的她,「感覺好像要歸零,很害怕,但都已經來歐洲,就當作來歐洲走走」,20萬還沒有用完的她,決定繼續旅行下去,走過巴黎、米蘭,到了羅馬時,「大家都在過聖誕節,我又沒有朋友,覺得自己很慘。可是我青年旅館已經訂了一個禮拜,我想提早回台灣,問櫃台能不能退我一部分的錢,結果對方說不行,只好繼續住下去」,一個禮拜後,她沒有買機票回台灣,她想繼續尋找「要不要做攝影」這個答案。
沙發衝浪初體驗
在旅行的初期,她大多住在青年旅社或朋友家,直到有天朋友從台灣來找她,並提議用沙發衝浪的方式旅遊(註:Couchsurfing,www.couchsurfing.org,由志願者提供免費住宿,在該網站公佈聯繫方式,讓每個人可以去徵詢對方在特定時間內能否借宿接待),「一開始我對沙發衝浪這東西是半信半疑的,因為是朋友提議的,我就跟朋友說那妳去找,我對這個完全沒有信心,我跟朋友約在捷克布拉格機場碰面,碰面時已經蠻晚了,要坐地鐵趕到市中心,結果朋友忘了抄宿主地址,就趕快衝到機場網吧,結果發現對方寫了一封信說臨時沒有辦法借住,我就給朋友表情就是:『你看吧』,不過朋友還是不放棄,打了電話給對方,說現在那麼晚了我們找不到青年旅社可以住,請他幫忙,後來對方就說那就先過去,他再想辦法,結果我們這一去就住了一個禮拜」,這是她第一次沙發衝浪,也是唯一一次差點被爽約的經驗,竟也成了她接下來旅行的方式。
(比利時Jan家的沙發)
我睡了81個人的沙發
沙發衝浪,是省錢又可以和當地人深度交流的方式,細數這400多個日子,她真的睡了81個人的沙發,「我覺得旅行中從這些人身上得到很多故事,每個人都太有趣了,這些東西對於一個創作者來說,是非常重要的,現在我很多創作靈感都是來自招待我的人。」
她與我們分享一段非常有意義經驗:「在荷蘭的時候,遇到一票大學生,那時候聊到大學生畢業,最嚮往去哪個國家旅行,我就說我們台灣人大概就是泰國、日本,荷蘭大學生說他們最有興趣去伊朗,那時候我就覺得蠻震撼的,想像中伊朗蠻可怕的,街上都是恐怖份子,我就問他們為什麼想去伊朗。他們說荷蘭很小,要跟海爭地,他們沒辦法種田養東西,他們是仰靠航海,賺資訊、貿易的錢,因為資訊錯誤很容易造成全盤皆輸,造成他們自古就非常重視資訊的真實性,例如美伊戰爭, 他們覺得很多對伊朗的報導都是美國的片面之詞,,並不一定代表全部的真相,可是你要怎麼知道真相呢,那就是要親自去那邊看。我覺得很感動,他們對於真相的渴求,或屬於自己的答案非常在乎,我們亞州人比較缺少這個」,「我就想到小時候作自然實驗課,參考書後面都會有答案,我們都不太想作實驗,因為已經知道答案了,就把答案抄上去就好了,幹嘛花時間作實驗」,「我覺得我們很喜歡得到答案,但不喜歡尋找答案。」
原來我可以拍出自己的東西
「大四下認識我後來的老闆,我老闆在網路上發現了我,覺得我很瘋狂吧,三個月拍了一百位素人,我都放在無名上面,拍得很爛,老板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,很熱血,就問我要不要去當他的助理,跟他學真功夫,我差不多在那邊工作整整一年」,「我老闆是拍時尚的東西,年輕人很容易被時尚吸引,因為你接觸到的就是很漂亮的模特兒,很厲害的妝髮,誇張的衣服,夢幻的場景,那時候就覺得很著迷,我就一直想往時尚攝影走」,「在台灣的時候,我就想怎樣拍得跟我老闆一樣,覺得他就是一個模範,沒有達到他那個水準之前,其他都不要談,所以不曾想拍自己的東西,就是複製老闆拍的東西。」
將近半年的旅行,她未曾認真拿起相機拍些什麼「作品」,直到巴塞隆納遇見一對同性戀戀人的宿主,他們失衡的關係引起她創作的興致,她邀請他們全裸演出拍一組作品,「才發現原來我可以透過這個工具,去傳達一些概念」,其中一張照片後來意外登上了當地的藝術雜誌。「我的情感,或是我對一個人的瞭解、感想,竟然可以透過一張照片傳達出來,這對我來說很重要,以前在台灣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可以這樣,直到旅行了一段時間以後才發現,並對自己產生自信。」
(連美恩為一對同性戀宿主拍攝的作品-Distance)
下一個旅程
「找一個願意為它努力的目標,這個目標當然會隨著我們年齡心境改變,但至少比什麼都沒有好,當初踏上歐洲大陸時我就是沒有目標, 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要做攝影, 有沒有把它當成職業的打算」,上一個旅程,她一步一步找出答案:「然後我發現,這個東西我很喜歡,很想做,而且我可以做,我願意為它付出,那時候我對於這個結論很高興。」
下一個旅程,連美恩說:「思考我要怎樣才能做到更好,我要怎樣透過我的職業,帶給別人一些什麼」,並在未來每一個作品裡,努力實踐她的攝影理念:「一個作品,如果少了關懷別人的心, 不管再怎麼精緻, 都無法打動我們,我希望可以用我的作品讓社會變得更美好。」
(連美恩於2010年高雄漢字節為古又文拍攝的作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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