旅行的意義/ 余秀芷sleeve
大概是因為一切都太理所當然,從來沒有一個與群組的大多數不同的人出現,所以長久以來走的路線、準備的方向、勘查的景點、看事的眼光、呼吸的頻率,都在這一次我的出現時,整個搗亂了所有既定的安排。
在經過與旅行社菜鳥業務交手的過程之後,我還是順利的隨團出發韓國,到了當地的第一晚,住的旅館雖然有斜坡,不過超級陡的坡度,加上使用凹凸不平的石頭鋪面,每一步都是戰戰兢兢,旅館房間雖然不是無障礙房,但對於我這台手推輪椅還算是可以勉強靠家人協助進出廁所,這五天的冒險之旅,就在此展開,我知道接下來,還有更多環境上的不適用,考驗著我們(我與輪椅)。
行程照著旅行社給的表走,照著往常每一個旅行團的習慣路線走,但輪子的出現,讓導遊、領隊,必須臨時做出些轉變,由於必須團體一起走行程,有些地方手扶梯與電梯距離太遠,為了不互相等待,導遊跟領隊得帶著大家一起搭乘電梯,而有些時候,導遊跟領隊一個負責團體的其他人,一個負責帶我搭乘電梯往目的地去,更多時候,我看到導遊先下車去詢問電梯在哪裡,或者派隨車的拍照女孩先去詢問關於輪椅使用者的使用方式。
愛寶樂園裡有著滑雪場裡常出現的座椅式纜車,導遊從來不知道輪椅使用者可不可以搭乘,他也很老實地跟我說:「我從來也沒見過我們國內的障礙者搭乘這個。」於是他派隨車拍照女孩先去問一下管理人員,而導遊心裡有了個備案,如果不能跟大家一樣搭乘座椅式纜車,那麼就改往另一條路前進,那要推好長一段距離,途中有部分的階梯需要另一位人手協助,而我卻是好想嘗試看看座椅式纜車,即使沒有滑雪過,也想搭乘一下過過癮,沒一會兒,隨車的拍照女孩阿美滿臉笑容的跑來,用韓語跟導遊交談了一下,導遊轉身對我說:「可以坐,他們會先讓纜車停下來。」就這樣,大家手忙腳亂的,在纜車停下時,我被抱上座椅,導遊跟同團的山基分別坐在我左右邊,一方面協助我穩住身體,一方面到達目的地也要協助我坐回輪椅,而就在慌亂一陣後,座椅式纜車重新啟動,我興奮地左顧右盼,接著才發現我的輪椅,在我前面的一個座椅上,這一幅有趣的畫面,我趕緊用相機拍了下來。
我的雙腿(輪椅),比我更想要嘗試座椅式纜車,比我更興奮地跑在前頭,想去探索這一切,他不曾體驗過的世界。
導遊帶著我從明洞下車,一路往人群反方向走,一面轉頭跟大家說:「你們前面走地下道,我們要從另一邊過馬路。」韓國很有趣的是路邊幾乎沒有停車格,連斑馬線都很少見,常常是久久一段距離才有斑馬線可以走,而走地下道過馬路,卻只有階梯的設置,居住在韓國的障礙者,出一趟門都要比一般人繞更遠的路才能到達,導遊就這樣推著我的輪椅繞了好大一圈,才到達對街大家可以輕易到達的地方,沿途導遊說,他從來不知道他們的環境這麼不方便,也不知道他們國家的障礙者都是怎麼生活的,即使他的母親也是一位障礙者,但單手截肢的母親,依然可以到處走動,而在這一趟旅途中,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常走的那些景點,哪裏有電梯,而哪些設施是輪椅可以使用的,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:「這一次我也學會很多我原本不知道的事情。」
一趟旅程,我體驗了這個我從來不曾接觸過的陌生世界,而原來另一方面,也有人因為我的出現,而瞭解了他所不曾接觸過的領域,旅行,他不僅是欣賞風景,更是種交流與學習。
「一個家庭必需一夫一妻、一男一女、一生一世」,護家盟發出這樣的聲音來反對多元成家,但他們卻沒有聽見,在我的治療室裡,有多少受傷的孩子,寧可家裡沒有那個叫「爸爸」的男人與叫「媽媽」的女人……
生命在許多時候顯得難以負荷而盡乎疲乏,但那沒有關係,不要覺得一輩子都會這樣慘,彷彿看不到出口,因為活了一天,就會是新生的一天,多活的一天就是一項跨越自我的成就。